【巍澜】暗战 03（娱乐圈AU）
暗战 03
赵云澜清清楚楚地记得，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沈巍不顺眼的。
档期原因，赵云澜比所有人都晚一天进组，这导致他没能立即和剧组的几位关键人物会面，也是一切悲剧发生的根源。这是他第一次接“边缘题材”的戏，对手演员又是当前最炙手可热的年轻影帝，说不紧张肯定是装的。在飞机上的12个小时里，他有8个小时都在背台词。
大庆举着手机往他眼前晃：“你真的不想看看沈巍的照片吗？”
赵云澜不为所动：“我尽量在演初遇那场戏之前不要见到他，这样更好入戏。”
大庆懒得理他，继续玩消消乐。
当地时间中午十一点，当他们踏上巴黎这片热土时，立即就被一阵降温的寒潮吹到怀疑人生。期待中的浪漫风光被大片的乌云遮蔽，凄风裹着苦雨，piapia打在他的脸上。剧组的原定计划也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冷雨推迟了，好在有阔气的投资方托底，反而让大家意外收获了半天旅游的机会，赵云澜也得以睡在五星级酒店舒适的大床上倒时差。
他睡了个天昏地暗，醒来的时候是晚上十点。没有丝毫困意，只能站在十五层楼的落地窗前面，叼着烟看巴黎并不寂静的夜。雨后，塞纳河从容地流淌，灯光落入其中的倒影就像天上的繁星，随着水波明明灭灭。
赵云澜望着此情此景，脑海中出现了剧本中的一幕：雨后灿烂的阳光下，小白与大哥相遇在巷尾的读书咖啡厅，他们从不同的方向把手探向了书架上的同一本书，也探向了即将发生剧变的人生轨迹。
他兴奋极了，决定立即去体验巴黎的风土人情，寻找那个能带来心跳初遇的咖啡厅。他叫了一辆车赶到香榭丽舍大道，果然看到如织的游人和正热闹的集市。
这是一件风格很文艺的咖啡厅，有浅褐色的壁纸和螺旋形的工艺书架。赵云澜随手拿起一本书，捧着热乎乎的拿铁抵挡寒潮带来的低温。本来一切都很平静和安逸，直到他偶然抬头，居然发现来来往往的法国佬对他这幅亚洲面孔很感兴趣，时不时就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女郎对他暗送秋波。这让他的内心禁不住澎湃起来，注意力再也没有办法集中在入戏上了。
当第三个女郎一边送上wink一边从他身畔经过之后，他的钱包便不翼而飞。
上上下下左左右右，皮夹克、牛仔裤、衬衫，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都找了一遍，就是没有。而他确定自己刚才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，还用钱包里的钞票付了车资。
侍应生早就注意到了他搜寻全身的动作，从表情上来看大概也猜到了他的不幸遭遇。不过很可惜，这里不搞慈善，而他还没有买单。周围的顾客除了抛媚眼之外，也没人打算抛点零钱给他。
这是剧本里没有提及的部分，全要靠演员的临场发挥了。
赵云澜非常冷静地原地坐着，假装自己没打算立即离开，盘算着怎么想办法联系大庆。同时他的心中也不由自主地也出现了对戏剧化转折的期待。他盯着门口想，如果此时此刻有一个美丽的中国姑娘出现，那一定就是命运赐给他的惊喜。
命运的惊喜如期而至。
一个亚裔男子身穿精致的深色羊绒大衣和黑皮鞋，带着一副斯文的眼镜，单手推开玻璃门，另一个臂弯上则挂着围巾，浑身上下都透出礼貌和教养。
喔噢，一个英俊的中国男人，也不赖啊！
赵云澜立刻冲他摆了一下手，热情地打招呼：“嘿！那个……你好？”
那人礼貌地点头回礼，用标准的汉语回答他：“你好。”
赵云澜的眼睛猛地就亮了，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起身，请对方和自己坐在同一张桌子边。
那人略显羞涩地接受了他的邀请，同时点了一杯意式浓缩咖啡。让赵云澜意外的是，这样精致的人居然没有表现出对自己身上烟草味的厌恶，这与自己一贯的认知是有出入的，也让他对这个男人有了更多的兴趣。
“啧，爱吃苦啊？”自来熟的赵云澜咂咂嘴，开始在脑海中思量套路。
那人扶了一下眼镜：“只是习惯。请问您怎么称呼？”
“叫我小赵就行了。哈哈哈，您怎么称呼啊？从哪里来的？”
“免贵姓沈，前两天刚从上海过来。”
赵云澜一拍大腿：“缘分啊！我是从北京过来的。沈先生，咱俩可算是他乡遇故知了。”
沈先生腼腆一笑：“没有‘故知’吧？严格地来说，是‘同胞’。”
“沈老哥文化人，讲究！”
无论如何，先把马屁拍上再说。
但是说句实话，沈先生的彬彬有礼让赵云澜很不自然，一向厚脸皮的他竟然没办法直接提出“帮我买单”这个请求，更别提其他的什么非分之想了。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那一套“社会人”的路子，只能对付对付流于世俗的油滑之徒。而今天在这位风度翩翩的男人面前，他又确实有点无计可施的窘迫感。他一边尬聊一边在大腿上来回搓动自己的手掌，不好意思直视沈先生的那双大眼睛。
沈先生的目光落在了桌面的书上，那是一本英文版的《欧亨利小说集》。
赵云澜挠挠头，嘿嘿笑着说：“这不是到了浪漫之都嘛，找一找文艺的感觉。”
“他也是我最喜欢的小说家。”沈先生兴味盎然，“他的故事构思实在是太巧妙，文章的布局也非常经典，有时候让人忍不住想模仿。”
赵云澜作肃然起敬状：“您是作家吗？”
沈先生赶紧摆手：“我哪有那么大的才华，不敢不敢。只是我的工作也时常需要灵感的刺激，所以有时候会翻翻他的故事。”
赵云澜的目光在沈先生白皙的双手上停留了片刻，然后说：“太巧了，我也很羡慕像他这样生活经验丰富的人，如果不是尝过了人间的百种滋味，又怎么能演绎出这些巧妙的故事。”
沈先生笑得婉约而欣喜，是见到知音的表情。
赵云澜知道时机到了，缓缓抿一口咖啡做皱眉沉思状。
沈先生果然体贴地主动开口：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？”
赵云澜像得救了一样抬起头：“我钱包丢了。”表情尴尬中不失自嘲。
“那我帮你报警。”沈先生的眼睛眨巴眨巴，掏出手机便要拨号。
赵云澜慌忙按住：“算了吧，那个里面也没多少钱，还不够去警察局折腾的……这个，我要不跟老板商量一下，看能不能给他洗一晚上杯子，抵了这单的钱吧。”
赵云澜支支吾吾地说着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看沈先生的表情。说实话，他对自己的亲和力还比较有自信，否则也不敢这么自来熟。何况自己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，对方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吧？
沈先生的表示非常明白：“从装潢的风格来看，这家店老板应该不是个粗人。你好好跟他说，他会同意的。”
赵云澜幼小的心灵立刻被来自同胞兼知音的暴击锤得稀碎。
侍应生来送咖啡，打断了他们的谈话。而沈先生除了说一句“谢谢”之外，还从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捏出一张纸币放在餐盘上。
赵云澜猛地抬起头，几乎是泪眼汪汪地看着这一幕，破碎的心灵又被这张钱粘了回去。
真大佬果然都是直接给钱！
在他感到欣慰的同时，沈先生还在用流利的法语和侍应生说些什么。侍应生随即对赵云澜流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。
“他说什么？”赵云澜沉浸在喜悦当中，笑着问道。
沈先生也笑，漂亮的脸孔上表达出非常自然的愉悦感：“他说正好今天打工的学生请假了，你如果肯用劳动来抵餐费，老板一定会非常开心。”
赵云澜愣住了，他指了指自己，又指了指后厨的方向，最后要指餐盘的时候，侍应生立即把上面的那张钱揣进了口袋里，生怕自己的小费被收回。
目瞪口呆。
沈先生看了一眼手表，客气地说：“他们这里夜间加班是六小时工作制，现在开始的话，天亮之前就可以下班了。而且你得到的薪资减去咖啡钱，还会有一些结余，回酒店应该也不成问题。”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非常真诚的表情，就像是一位教授在课堂上为学生传道受业解惑，完全不夹带任何多余的情感。
他大概觉得自己正在“授人以渔”吧。
雨后的巴黎巷尾，在一间咖啡厅里，赵云澜的手伸向了书架。
整夜的劳动让他的小臂有一些几不可闻的抖动，但他坚决不肯承认自己缺乏锻炼。化妆师用了一斤遮瑕膏来抹他的黑眼圈，才终于敢让他走进拍摄现场。
这些都不重要了，赵云澜想，他的眼里心里应该都只有那本书，十六开大，两厘米厚，墨绿色的书籍，发黄的内页。小白非常喜欢这本书，他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它，他要立即阅读它。
他的手指在书的封皮上落下，和另一个人的指尖碰在了一起。
灿烂的阳光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窗洒进来，洒在书架上，洒在他们两个人的手上。阳光只在这个位置停留二十分钟，导演紧张地计算着时间。
小白迎着阳光抬起眼睛，去看那个命中注定与他纠缠不清的人。
那一瞬间，他就像是遇到了世界上最熟悉的陌生人。他们有过那么深刻而不可思议的奇妙纠葛，他们有那么多想讲却又没有讲完的话，他生他的气，但是又不得不打心眼里欣赏他。可是到头来，他们却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，更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见面。
而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再次见到了他，一瞬间就相信了所谓的命运。
从这场戏拍完之后，沈巍就成了赵云澜心目中的头号混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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