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谭赵/楼诚】今生 （七）
七
自从遇上了赵启平之后，谭宗明就不断陷入自责。原本的他一向是理智到近乎冷血的生意人，身边除了像安迪这样的至交，基本上从来不会因为什么人或事情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和工作计划。自从离开家上大学，他就独立自主，严格要求自己。一个聪明的人必须还要勤奋，才能成就今天的事业。
他这么想着，又不知不觉把车开到了赵启平家的楼下。像这样不由自主地违背自己原则行事，近些天来已经不是第一回。
赵启平拖着行李箱，正在楼下打电话。
“我没事，你就放心吧，乖。”
完事还对着电话来了个飞吻。
谭宗明开过去，摇下车窗。
“要出差？”
赵启平一脸怨念：“水管破了，无家可归，准备住酒店去。”
“为什么不住在小曲那？”
“那可不行，那不成同居了吗，我暂时没有这个心理准备。”
谭宗明想了想，又说：“我有套旧房子，离你们医院不远，我带你过去。”
赵启平正想推辞，谭宗明已经下来，提起他的行李箱就装车上了。
“那个，你怎么跑到我这来了，是不是有什么事？”
“我刚好路过。”
离医院只有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，上班是很方便。这个老住宅区看上去太有年代感了，爬山虎绕着墙头转了一圈又一圈。
老谭的房子在11号楼5层，没有电梯。房间的确是好久没人住过，家具都用防尘罩盖着。谭宗明请了钟点工，每周都来打扫一次，房间干干净净的，可以拎包入住。
赵启平四下看看，这是一套很小的两居室。左手边是卧室，右手边是书房，当中的厅堂只能放下一张小餐桌，厨房和卫生间分别占据两个角落。别看这套房子格局小，就凭它所处的位置，如果租出去也会是一笔可观的收入。
事已至此，就别客气了。赵启平把随身带的换洗衣服拿到卧室放下，衣柜里还有一些谭宗明的旧衣服，都用收纳盒整整齐齐地摆着，没占太多地方。
他走出卧室，谭宗明也从书房走出来，手里多了一个很厚的牛皮纸袋子。
“那是什么？”
谭宗明摆摆手：“一些旧文件，放在这太久都被我忘记了，一会带回去。”
赵启平又提到租金，他不能白住人家的房子。
“还有书房，要不你也锁上，我就晚上回来睡个觉，也用不上。”
谭宗明说：“书房没什么东西，有个桌子你也方便工作。租金倒是可以给一点，免得你心里过不去。要不这样，等你家水管修好了，就请我过去吃顿饭吧。”
赵启平感受到了土豪朋友带来的好处。
“我现在就请你吃顿饭，回头去我那再吃一顿，怎么样？”
“那倒不必，今天我还有安排。你把水电都试一下，如果没问题我就先走了。”
赵启平去卫生间试了试水，又按照谭宗明的指示把各处的灯都打开看看。
书房一亮堂，他才发现墙上挂了许多照片，大部分应该是谭宗明年轻时候拍的，有些还是黑白的。照片上的他正是明楼把阿诚从桂姨手里救回来的年纪，青涩中有几分早熟，眼神中都是正义感。
赵启平按着胸口，慢慢退出来。
“都没问题，放心吧。”
“那你就自便，我有事先走了。”谭宗明转身离开。
一切收拾妥当，赵启平躺在床上，掏出那本《上海1939》。
女儿在巴黎遇到了爱情，她结婚生子，过得还算幸福。她的父母有一天终于在一间咖啡厅的门口看到她，她挽着丈夫的手臂，带着混血的孩子，一点看不出昔日谍报工作的影子。她的妈妈因为太过思念她，这一下子当场就要晕厥。男主人公扶住自己的妻子，不动声色地继续喝咖啡。
他们到底有没有去和女儿相见，享天伦之乐？女儿有没有一转身，就看到自己也夜夜思念的父母？作者没有继续讲下去，他的故事就结束在这个咖啡馆门口，只留下一个句号。
赵启平合上书，忍不住又走到书房去。
书桌的抽屉没合紧，应该是刚才谭宗明打开过。赵启平告诫自己一万遍随便翻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，是可耻的。可是，万一呢？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？
他其实一直不甘心、不死心，想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。
他伸出手，屏住气。
抽屉是空的，下边的柜子也是空的。
赵启平绝望地闭上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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