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头无语

咦?

【谭赵】第三场车祸 02

#我,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月更的……羞愧离去……#


 

 

谭大鳄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瘫痪了,否则上海滩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宵小要跳出来犯上作乱。他很快就从强烈的不适感中渐渐苏醒,感觉到自己呈趴卧状伏在一张陌生的床上。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鲜花的味道,冷静而快速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在门外的走廊上。

他已经明白自己是在医院了,大概还做了某种手术。身上插着几根管子,贴着乱七八糟的监护设备。

“谭总?”守护着他的秘书小姐一阵惊喜,“你终于醒了。”

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管床医生和护士,他们询问了一些关于肢体有没有感觉之类的问题,又仔细地在他身上各处做了试验,最后才放心地给出结论。

“目前看来手术非常顺利,再观察几天如果没有意外,你就可以出院了。”

秘书连连点头:“太谢谢您了,之前可把我给吓死了。”

小王医生不敢居功:“是我们赵主任医术高明。”

谭宗明趴在床上不能动,勉勉强强能看到一点床面以下的东西。这让一向居高临下的他非常不习惯,所以在整个过程中除了配合医生,他就没再多说一句话。等到屋子里又只剩下秘书和自己的时候,他才开始询问事情的细节。

刚一开口,又有人进来了。熟悉的稳健高跟鞋声,不是安迪还能有谁。

安迪还不知道他醒了,全没想到会在门口听见谭宗明说话的声音。她眼睛一亮,笑道:“就知道你一定能逢凶化吉。”

谭宗明自嘲:“可我连你的脸都看不见。”

安迪开始回答他刚才提出的问题,大概讲了讲事情经过。谭宗明知道她的风格是冷静克制,饶是如此也能从她的口吻中听出九死一生的味道,可见当时确实吓坏了不少人。

“你的运气的确不错,我听说六院最擅长脊柱外伤的教授被一个电话叫回来,否则结果如何可能真不好说。”

“是吗?”谭宗明什么也看不见,干脆闭上眼睛,“是刚才他们说的那个赵主任?”

秘书在旁边补充了一句:“赵启平副主任,我还专门想去感谢他,可是他正在休年假,给您做完手术就回家了。”

安迪意外:“原来如此,那还真是要感谢一下,年假还加班,太辛苦了。”

脸朝下的谭宗明有些心不在焉地说:“对。”

 

 

都是天意。

赵启平想得越多,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。唯物了三十年,居然忍不住双手合十冲着天花板的方向作了个揖。

老天爷我知道错了,能不能别再这样吓唬我了。

剩下的几天他全部窝在家里,大扫除大整理,改头换面重新做人。两耳不闻窗外事,一心只读圣贤书。

中间小王来过几次电话,通报了患者的恢复情况。也许是老天爷感受到了他忏悔的诚意,谭宗明的神经几乎毫发无损,骨折的部位经过手术修补也进展良好,很快就可以下地活动了。

赵启平收假那天,谭宗明已经回家休养。

这辈子就不要再打照面了吧,赵启平寻思着,这老天爷看不惯,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。

小王医生看他愣愣地站在空病床旁边,把手往他眼前摆动几下:“嘿,人家家属等着当面致谢呢,办公室门口。”

赵启平没法再躲,硬着头皮走过去,看见一位时尚靓丽的都市女强人。女强人一扭头,短发帅气地摆动,伸手做自我介绍:“赵主任您好,我是谭宗明的同事,安迪。”

赵启平紧绷的神经一下子被“同事”这两个字放松了,他很怕听到某些其他的字眼。

安迪诚挚地表达了谢意,并邀请赵启平一起吃个晚饭,言谈之间客气大方,是真心想交个朋友的意思。

“只是可惜老谭现在还不太方便,我只能代为做东了。”

赵启平摆手:“心意我收到了,都是工作。如果病人个个都要请客,我可真是忙不过来了。”

开玩笑,这饭是万万吃不得。

安迪本来也不擅长强人所难,人情世故的道道习惯于点到即止。见此情状,也不再多说,礼貌地寒暄了几句,便潇洒离去。

 

 

睡不醒的冬三月来临了,每一个清晨都让人痛苦不堪。待到出了家门,冰凉的空气毫不客气就往人衣服里钻。赵启平在医院门口买好咖啡,捧着白色的纸杯走进办公室。

气氛有些躁动,一向爱热闹的小王医生正在跟大家比划什么,旁边的人听得津津有味。

“听说是抬抬眉毛,上海的公司就要倒闭几家!”

“怪不得,之前送花的都快把病房给埋起来了,原来是霸道总裁。”

赵启平大步迈进去,呵呵笑着说:“说谁呢,许文强啊。”

小王神秘兮兮地凑过来:“赵哥,上次那个出车祸的姓谭的病人,今天来复诊了。上次急诊入院都没人注意,今天才发现居然是跨国企业的大老板。”

赵启平顿了一秒,立即轻描淡写地教育他:“背后议论病人隐私,当心人家给你发律师信。”

小王撇撇嘴,抱着病历查房去了。其他人见老大如此富贵不能淫,不由得纷纷产生敬意。

赵启平一屁股坐在椅子里,盯着眼前的咖啡出神。原来他以为发生在昨天的事情,竟然不知不觉过去一个月了。那个人坐在热气后面端看杂志的神态,依然清晰地历历在目。

一些空空荡荡的失落感自指尖萦绕而起,弥漫至心口处难以平息。没有错过,却终成遗憾,实在叫人难过。

赵启平抬起手,轻轻地覆在杯口上。温热的蒸汽被掌心阻隔,让视线得以清晰明朗。他不喜欢伤春悲秋的自己,上班时间更应该冷静清醒。

护士急匆匆地出现在门口,提醒他上门诊的时间马上就到了。赵启平把灼热到红彤彤的手掌拿开,将凉掉的咖啡扔进纸篓。

“来了。”

专业的表情像一副随时待命的面具,再次戴在他的脸上。

 

谭宗明并不是不能走路,但所有人都非常合理地认为他应该限制活动量。司机从后备箱里掏出轮椅来,恭恭敬敬地请他坐上去。

他穿一件灰色大衣,辅助固定的肢具藏在羊毛衫的下面。叹了口气,温和地说:“不至于,我还没有残废。”

司机还想坚持,眼前人已经大步走远,没给他半点多说话的机会。

专家号是秘书在网上提前挂好的,个人信息、就诊经历都录入成资料。只要用身份证在诊台的机器上刷一下,就能得到纸质的号票。

前面还有5人在排队。

谭宗明揣着手,仔细看墙壁上的医疗科普。走廊上聚集的人不算少,多是满面愁容或互相埋怨。唯他独有一股孓然于众人之外的气质,不认识的人大概会以为是院长巡视,亦或是卫生厅的领导在暗访。

身后的一间诊室打开门,刚被诊断的患者紧捏着病历,心不在焉地向外走去。下一位患者还没有过来,嘈杂的人声经由打开的门传进坐诊医生的耳朵里。赵启平一边洗手一边皱着眉头向外看,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。

他并不认识那件灰色的大衣,但他知道那里面的背影属于谁。

方才他特地浏览过一遍挂号患者的名录,口中欺瞒自己只是为了预习工作。但看到谭宗明三个字出现在另一位教授的账号中时,还是没忍住松了一口气。

还是别见面的好,你说是吧。

可还是见到了,并且全身的血液迅速就躁动起来。他毕竟知道那个身体有多少热量,那双手有多么温暖。在三个终生难忘的黑夜里,他的心脏可以不用自行跳动就维持生命。那种令人迷恋的亲切感,从来就不可能真正地被忘却。

赵启平呆立在水池边,直到一位拄着拐的少年走进来向他打招呼,少年的母亲转身关上了门。

灰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。

 

复诊无非也就是做一些检查,大部分结果都不能当天出。谭宗明确实感到疲累了,他的背部开始疼痛,两条腿也有些不听使唤。他回到车上,准备回家里歇一歇。

司机的心里其实有很多问号,比如说——明明有熟识的大教授和私立医院,为什么要亲自跑到公立医院来做检查?有这耗费半天的功夫,说不定有多少人排队在等着见谭总。

谭宗明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事,但什么也没说。他合起眼帘,靠在车座上养神。过了很久,才慢慢地说道:“明天你拿着结果直接去找教授看吧,我已经说好了,明天我不用过来。”

司机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好应了一声,也不敢再说话。

 

    

谭宗明近来,都是在床上做生意。

他一反常态地遵从医嘱,除了保持必要的复健活动,每天坚持理疗和足够的休息。办公室里置办了一张风格极简的单人床,铺黑白格子床单。只要不用开会,他一定老老实实躺在上面。

根据这件事发生的时间点,难免不让人联想到是复诊的结果不太好。安迪私下里询问了秘书和司机,并没有得出符合预料的答案。老谭的身体状态其实还不错,医生估计最多半年时间就可以正常活动。

“我不能等半年。”谭宗明笑眯眯地对她说,“我给自己定的时间是三个月。”

“你以为这是收购案吗?你说多久就多久。”安迪讶异地说,“你每天躺在床上,真的不怕人心惶惶?”

“一分钱都没有少赚,怕什么。”谭宗明从床头的暗格里掏出一个药瓶,按时服用钙片。

谁能劝得动谭宗明?

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足以让他改变心意的人,想必也是配合他,而绝不会劝他。

 

 

年关将至的时候,医院终于可以获得一丝清闲。每到此时,总是出的多进的少,病房越来越空,越来越安静。

春节七天假,赵启平自告奋勇值年三十的班。这一天的医院,冷清得一塌糊涂。虽然因为禁燃已经没有炮竹响,但在灯火通明的城市中独守一隅,还是让人有些唏嘘。

赵启平戴着耳机,一边听节奏感爆棚的音乐一边玩手机。他负责的病区已经没有住院患者了,只要不接急诊,今夜也算得上是安然假期。刚才简短地吃了一顿,小护士们就聚在值班室里看电视去了。

入夜之后,手机没法再玩。认识的、不认识的、同事的、老同学的、患者的拜年信息像雪花一样飘来,手机越震越欢脱,像喝大了之后兀自喋喋不休而令人生厌的家伙。他挨个看过来,挑那些不是群发的逐一回复。

其中有这样一条:赵医生,感谢您的救治,祝新春愉快。谭宗明。

赵启平跳起来,被拖在地上的电源线猛地绊了一下,差点跌倒。他扔开耳机,难以置信盯着桌面上那一小块会发光的屏幕,似乎里面随时会爬出一个怪物。

他很快又镇定下来,平复自己有些过激的反应。

很多病人都会在过年时发来短信,这有什么好奇怪呢。仔细想想,他是个大老板,这条是秘书代发的也都不一定……都快三个月没见了,我紧张个什么劲。

还没来得及拿捏回复的措辞,同样号码的信息又发来一条:你是否在值班?

这绝不可能是秘书的手笔了。

赵启平凝神,试图从这两条信息中捋出一个头绪来。

“祝你早日康复,新春愉快。”他打出这些字,在发送键上犹豫良久,终于点下去。

我得出去透透气,值班室太闷热了。

赵启平心里有一团乱麻,简直烦透了。他不顾严寒,只着一件白大衣就走出病区。外面的风很凉,从领口袖口把他吹了个透,骨头缝很快就被凉气塞满。他听到有人在街角乱摔酒瓶,紧接着是汽车的警报器没完没了的响。还有小孩子连哭带闹,旁边是父母的吵架声。

沸腾的烟火味道,即使是在除夕夜,也不绝于耳。但是三十一岁的我,除了一个想忘掉的谭宗明之外,居然连个能惦记的人都没有。

去他大爷的天意,难道我这样的人不值得有个好对象?

赵启平默默吐槽,打了个寒颤之后继续想着,如果有人能在这给我披一件衣服,那该有多好。

一双手正在这个时候出现,从身后把羊绒大衣披在他的肩上。这是一件刚从身上脱下来的衣服,犹带着主人的体温。

赵启平刚想回头,耳畔传来低沉的嗔怪声,像从心底窜出来的火苗一样烧秃了离离原上草。什么剪不断的乱麻,瞬间也化为灰烬。

“值班还不老实点,冻感冒了谁去做手术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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