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头无语

咦?

【楼诚/及其衍生】一人记 03

一人记 03

 

好风光,好日头。

蔺晨独坐家中读了三日书,伸个懒腰,缓缓迈步走到门前,预备出门一游。

他见经文中曾有资历高深的上仙言道:“心宁神静,无物无我,是功法精进之神速时。”

蔺晨从前没把这句话读透,修仙之人哪还有心浮气躁的呢,那是连门也入不了的。可是在这个闹市小院中,耳听门外熙熙攘攘,眼中却只看得到仙家文章,几天下来居然隐约悟出点什么。一想到这里,心中又忍不住得意一番,伸手推门,潇洒地垮了出去。

沿着青石地面一路前行,又晃到了花鸟市场去。

最近不知怎地,对那尾小金鱼的兴致不大高了,他想看看有什么新鲜别致的玩意儿没有。正巧前面的岔路口边上有几个小孩子围蹲在一个老者旁边,蔺晨也凑过去看了两眼。只见几个竹篾编就的筐子整齐地摆在地上,每个筐子里都是一只小兔子。灰的、白的,毛还乱蓬蓬的,软糯小巧。

老者须发皆白,衣裳还带着补丁,也不驱赶这些光看不买的孩子,只是静静地坐在小马扎上。

蔺晨瞅了一阵,突然打心底里泛起些趣味来,忍不住笑。又看了一阵,便继续往前走。

不出两步,耳听得熟悉的声音。

“店家可见过一个胡人女子?”有个年轻男子站在卖陶土花盆的摊子前面,向老板打听。

蔺晨闻声而望,见那男子却是列战英。

列将军便装外出,只带了两名随从在身边,看样子是想打探刺客的消息。

掐指一算已是第五日,想必那女刺客早跑得无影无踪,这种找法想来是难有实效。

蔺晨腹诽一阵,眼神游移到那两名随从身上。

左手一人身材壮实,眼神警惕,不时向四下张望,手扶在侧腰处,隐隐似有兵器,身体略向右侧转动。

右手这人却似乎有些拘谨,个头也不矮但刻意地低头含胸,显出卑微之态。这卑微经不起细看,伪装得并不高明。

蔺晨来了兴趣,他瞧不见这人的正脸,却料定这人正在对四周进行更为细致的观察。他晃着扇子佯做不经意,果然等到那人悄悄地转过脸。

是萧景琰。

他还没瞧到这边。

蔺晨怔了一怔,扬起折扇,不假思索地向着侧街逛过去。

列战英问话无果,顺着主街继续前行,预备进到一家铺面里去。萧景琰照旧低着脑袋走在中间,临跨进店铺的门槛前,他转头向侧街的方向看去,很快又跟回到列战英的身边。

 

 

日头渐高,天气慢慢炎热起来。侧街上也没什么有趣的物事,净是些乏人问津的摊子。蔺晨逛得意兴阑珊,便想打道回府。

正想折返时,忽而又迟疑了片刻,心下做一番思量。

“啪!”他突然用扇子猛拍自己的脑门,转身大踏步往回家的路上走去。

快到方才的岔路口,见到有凑热闹的人群在渐渐聚集,又有呼喝声响起。

“老不死的东西,看上你的东西是给你脸面,老子肯花钱买你便偷笑罢!”

蔺晨慢慢走向人群当中,瞧见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哥正在责难那卖兔的老者。老者怀中揣着一只雪白的小兔,兔儿眼珠不是红的却是黑的。他蹲在墙根埋头不语,肩头似在微微发抖。马扎已被扔在一边,其他的兔子想来是都卖掉了,只剩几个空筐散落四周。

公子哥身边的小跟班骂道:“你可知道我家老爷是工部的刘尚书?打一个喷嚏,就叫你家茅草屋的顶也掀飞了!一只狗屁兔子,是我们公子玩个新鲜,你不要不识好歹!”

老人把怀中的兔子紧紧抱住,愣是不动不撒手。那小兔仿佛也跟老者自有一种牵绊,也不乱跑乱动,乖乖卧着,乌黑的眼珠十分祥和。

威胁无效,让公子哥倍感羞辱,他上前一步,飞脚冲着老者的面目踹去。

蔺晨把长衫一拢,地面洒落的一片花盆碎块猛然向前击去,打在公子哥飞起的膝盖上。公子哥一声惊呼,整个人向后仰翻,摔了个四脚朝天。小跟班连忙上前搀扶,嘴里继续不干不净地骂着:“哪个不要命的王八羔子!看我家老爷不扒了你的皮!”

蔺晨如法炮制,给这小跟班的膝盖也来了一下子。主仆二人尚未站稳,又齐齐跌倒。

蔺晨一甩衣袖,也不理摔在地上的两人,从人群中走出,径自向前把老者搀扶起来。

“老人家,恶人自有恶报,不必放在心上,快快回家去吧。”

老人揣着兔子,低头拱了拱手表示谢意,满布皱纹的面孔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,想来是被这番遭遇吓得够呛,好不容易遇到拔刀相助之人,急忙匆匆离去。

公子哥见今天碰上了硬茬,也不敢恋战,临跑前撂下一句狠话:“给老子等着!”

蔺晨呵呵一笑:“老子等着。”

人群迅速散去,身后一人十分客气地说道:“蔺先生,巧。”

蔺晨笑呵呵地回看。

“哟,这不是……”他见列战英神色十分紧张,话到嘴边又转了一转,“这不是小七吗?”

萧景琰未换装扮,只是挺起腰身来直直立着,已经与方才判若两人。一个是跟班小厮,一个是天家威严。尽管对蔺晨新起的昵称倍感不适,但他还是按住了上前一步的冲动爱将,缓缓说道:“几日未见,先生的口舌功夫又长进许多。”

“好说、好说。”蔺晨摇起扇子,特意地把萧景琰从头顶方巾到脚上麻鞋来回地打量,好做出恍然大悟之状,“说两句不相干的话有什么要紧,总好过惶惶不可终日,连家也不敢待,只好变换名姓躲在外面。”

“先生请自重!”列战英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,“免教你明日不知死于何处!”

蔺晨难掩得意之色。他小时候逗猫,也总要猫气得上蹿下跳,才好坐观取乐。此刻猫崽子已经先蹦起来,就等着他家主人急赤白脸了。

萧景琰又笑,似秋夜刺骨,又如春日暖阳。

蔺晨心里一阵发麻。

萧景琰说道:“先生贵为琅琊首席,多有江湖谣传似人近仙云云,近日有幸相处,深感万事皆需眼见为实。书言沽名钓誉者有之,名不副实者亦有之,得见先生,方知此言非虚。”

萧景琰说罢,半分也不迟疑地离开,连蔺晨的脸都不多看一眼。两位亲兵紧随其后,走过数步,他慢慢又退到中间的位置,照旧扮作小厮状。

眼见三人远去,蔺晨眉头一皱,想起儿时捉弄猫狗的绝招来,立刻拢一拢衣袖,又是一枚花盆碎片向前飞去。

正中萧景琰的后腰时,蔺晨已经后悔了。

幼稚至极。

可惜为时已晚。列战英低呼一声,扶住陛下的万金之躯,再回头看时,悔青肠子的幼稚鬼不知道使了什么仙法,已然消失不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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