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巍澜衍生】替心情人 02
一个肝到头晕眼花的我@@
替心情人 02
樊伟是个温柔的人。
他的眼睛很大,睫毛很长,说话时自带柔光滤镜,即便是夜里也像是从阳光中走出来的一样,温暖得让人忍不住想去拥抱他。
可稍微靠近几步,你就会发现他其实很凉。礼貌和微笑都是他保持安全距离的手段,你永远无法走进他的内心。
苏眠这样嘲讽韩沉:“一座冰山,也就只有另一座冰山能驾驭得了。”
呵呵,搞搞清楚,谁“驾驭”谁。
但韩沉当然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。工作时间,禁止拉家常。
今天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天,江东区接到报警电话,有恶性入室抢劫案件。窃贼本想闯空门,没想到家中有老人,干脆持刀威逼,在抢得大量现金后,刺伤老人逃走。
“七十多岁的老人了,他也能下这么狠的手,幸亏老人福大命大,没有把他从抢劫犯变成杀人犯!”
现场血迹斑斑,苏眠一想到这血迹是一个垂暮之人流下的,就气愤不已。
韩沉面无表情地说道:“我不会让他逍遥法外。”
事发小区的片警配合他们勘察过现场之后,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,几次张嘴都叫韩沉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。
“想说就说。”韩沉盯着冰箱旁边墙壁上的一个掌印,一边采指纹一边目不斜视地问他。
小片警愣了一秒钟才回过神来,忙不迭地说道:“这一带有几个不良青年,好赌博,我们掌握的线索是他们可能欠了一笔高利贷,很有可能……”
“可能?”韩沉一张嘴,小片警简直以为冰箱的冷冻室打开了,吓得直哆嗦,“他们到底有没有欠高利贷?”
“有、有,他们就住在附近的一栋废楼里,这片的居民都听说过,这一户老人可能很少出门,所有没有防备……”
“我们去看看。”
韩沉没想到,小片警口中的“废楼”就是201大厦的废墟。
201大厦,五年前发生了一起惊动全国的爆炸案。10层的商住两用楼,顶层几乎被全部炸飞,一下子变成8层半。案件迟迟未能侦破,楼内的居民和商户也渐渐搬离,慢慢地甚至有凶宅的恶名传出,彻底被荒废在土地上。
远远地走在街边,韩沉的眼神瞟向那已经空虚不存在的第10层,心脏突然停跳了一秒。
那是他和樊伟认识的地方,也是他们开始同居的地方。
那里几乎承载了他所有的青春回忆,包括他真挚的一见钟情,激烈的天雷地火,再到如水的平淡温情。
他不敢来。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,但是他一靠近这个地方,就无法呼吸。
是真正的无法呼吸。
他越过多年前警方布下的锈迹斑斑的铁丝网,气道便开始梗阻,仿佛喉咙下面突然长出一个肿瘤。他一步步地向着早已朽烂的楼门前行,胸口就越发沉闷,心脏被什么东西点着了似的,一点点地灼痛从肋骨内侧蔓延开来。
“韩处,你没事吧?”
苏眠惊讶地发现这座坚强屹立的冰山居然弯下腰,眉头缩成一团。
韩沉强迫自己深呼吸几次,把肺部彻底打开,一边摆摆手,示意小片警继续带路。
走进大厦,霉菌和灰尘的味道扑鼻而来,挂满墙角的蜘蛛网让人难以对这里产生任何好感。这样不堪的面貌让韩沉更加难过,仿佛最美好的记忆也被这些肮脏阴暗的尘埃遮住了。
记忆。
电梯早已停运,他们要从楼梯上到三楼,才能走到不良青年的秘密聚集点。
不行,我走不上去。
韩沉立定在楼梯间里,他已然严重缺氧,四肢无力,眼前金星直冒。
往事像狡猾的流水悄悄漫过自己的大脑,渐渐汇聚成海,让他不得不命令自己停止回忆,以防症状进一步加重。
井字形的楼梯间,台阶上,夏天,白衬衫,发梢略过耳畔,痒。
不,不能再想。
他坐在台阶上,看见樊伟白净的脸凑得越来越近。
樊伟想吻他。他却只是认真瞧着那张脸。
“你真好看,”他说,“我在梦里见过你。”
樊伟笑,做了想做的事。
韩沉晕倒前的最后几秒钟,呼吸几乎完全停滞,心脏像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。
他的脑海中映着樊伟的脸。
樊伟的黑色短发慢慢变长变白,未加梳理,凌乱地飘在脑后。樊伟含情的双眸有些泛红,像被水润过,盈着无限的委屈和惧怕。
樊伟说:“你,是第一个看得见我的人。”
韩沉低头,发现自己穿了一身皂色的袍服,板带束身,手中的钢刀正抵在樊伟的颈项之间。
“你是妖?”他的声音也低沉起来,他猛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。自己是个缉妖人,妖,必须死在他的刀下。
“我只想要一个朋友。”樊伟的睫毛在颤抖,面颊惨白无助,颈侧已经有丝丝血迹渗出,混着晶莹的泪水一起染红了白衣的前襟。
韩沉瞧着那张脸,久久无语。
刀尖滑落,“沧啷”一声归入背后的刀鞘之中。
樊伟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碗酒,敬在他的面前,笑得像个天真烂漫的孩童:“谢谢你肯做我的朋友。”
泪和血,都还挂在身上,这景色令韩沉的心为之一动。
韩沉把碗推开,转过脸淡淡地说道:“妖,终归是妖。”
樊伟并不作恼,一口气喝掉了这碗酒,很快变成了红扑扑的样子。他借着酒意大胆凑到韩沉的近前,在他的脸上轻啄。
韩沉起初只是静静地看他喝酒,却被这一下子惊得呆若木鸡。红扑扑的樊伟像一个魔障,让他无法拒绝。
“是你,让我真实感受到存在。”
是啊,他怎么可能拒绝樊伟呢,那可是樊伟啊。
他的热热乎乎的,干干净净的樊伟。
樊伟的手摸了他的脸,好凉。
不,你不是樊伟。
韩沉恍然。
樊伟没有这么长的头发,我也没有这么锋利的刀。
“你是谁?”
“你是谁!”
韩沉从缠绵的梦境中愕然惊醒,正对上樊伟焦急的脸。
樊伟显然被他的梦话吓到了,双眼无神地迟疑了半秒钟,终于还是关切地问道。
“你终于醒了,你、你没事吧?”
“我怎么了?”
“你晕倒了,晕了十三个小时。”
窗外,夜已深。
樊伟按住坐得发麻的腿,伸手捏响病床前的铃。
韩沉终于注意到樊伟没有打理的发型和乌青的眼圈,这样子令他鬼使神差地想起梦里那个“妖”来。现实多么可笑,自己在梦里那样威风八面,醒过来却是一个身上贴满监护仪电极片的半残。
他盯着樊伟的脸,看着他取出一张湿巾,为自己细细拭去额角的汗珠。他的袖口有熟悉的洗衣液味道,和他的脸一样让人安心。樊伟又拿过来一个带吸管的杯子,让自己喝了几口温水。
韩沉不失得意地想到,这样温柔的情人,谁说这是一座冰山?女人,呵呵。
韩沉问道:“苏眠呢?”
“她跑了一天,可能现在还在加班吧,工作比较重要不是吗?”
是,工作是最重要的。为了工作,他必须克服心理障碍,201大厦不能成为桎梏。
樊伟知道他在想什么,他握住韩沉的手,轻轻地说:“你的颅内伤一直没有彻底痊愈,工作再重要也没有你的健康重要,你需要休息。”
樊伟的手是热的。
韩沉没有说话。他的伤是一个禁区,是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提及的话题。他宁愿自己开车去医院,自己排长队做检查,也不会让樊伟来陪护。樊伟当然知道他刚强的自尊,这是他们之间不言自明的默契。可是现在樊伟却说出来了,这足以证明在自己晕厥的这十几个小时里,他有多么焦虑不安。
樊伟说:“你再回到我的身边,这辈子,我死都不会再放手。”
韩沉的指尖被他握得苍白冰凉,他知道这句话,是说给五年前的自己听的。
他满脑子都是201大厦,以及刚才那个诡异的梦,他的直觉告诉他,这些事情之间都有联系。但是那根看不见的线究竟在哪里,在哪里呢?梦里的樊伟和韩沉,究竟是谁?
电光火石之间,他的脑中闪过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,荒谬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。但这个想法一旦出现,竟然就挥之不去了。
他忍不住问樊伟:“你还记得,咱们的初吻是在哪里吗?”
樊伟的脸居然红了,像羞涩的青葱回忆涌上心头。
“当然,你坐在台阶上的模样,我永远也不可能忘。”樊伟接着说,“你怎么问起这个?”
韩沉又问:“那你说,人会不会记得自己的前世呢?”
医生护士推门而入,樊伟猛然站起身,退到一边去。
韩沉的思绪也被打断。
这位医生恰好是韩沉熟悉的那一位,他叫韩沉做了一些简单的动作,判断他的神经没有出什么严重的问题,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。
毕竟老熟人,看病也看出感情来了。
“韩警官,我以为我还需要一年的时间才会见到你。”
韩沉咧嘴:“我这不是想你嘛。”
昏迷并不等同于睡眠,韩沉还是需要更充分的休息来促进恢复。护士给他推了少量的镇静药物之后,他很快真正地睡了过去。
医生把樊伟请进自己的办公室,交代病情。
樊伟从走出病房就一直捂着心口,表情并不愉悦。
医生推了推眼镜,关切道:“樊先生,你是否需要做个心电图?”
“不必了。”
樊伟坚持听完医生对韩沉病情的讲述,从椅子上站起来的一瞬间,又痛得坐了回去。
“在他晕厥之后,你的心脏一直都处于不适当中,据我判断,这种状态至少要持续到明天早上。好在他这次只是轻微的脑震荡,否则不知道你要疼到什么时候去。”
医生毫不惊讶于樊伟吃惊的表情,继续说道:“我是医生,无数次经过他的病房,当然能发现你的状态。你大概不记得了,今天你送他过来的时候,痛得更厉害,只是你急于救治他,生生把自己给忘了。”
樊伟透过那对透明的镜片对上医生的眼神,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,至少不是一个简单的医生。
“你猜对了,我不是普通人,我家上数十二代,是清朝最后一个缉妖人。你这种症状,是由剜心救人所致,被救者妖气侵蚀已深,施救者须贵为九五之尊,古今罕见可成之例。”医生完全没有故作神秘,反倒大大方方地亮出底牌,“介不介意告诉我你的故事?或许我能够帮上什么忙。”
这是城市真正的深夜。万物沉睡,灯火寥寥。天边暗云压过,没有明月,亦难见星辰。
医生办公室的日光灯安安静静地亮着,照在因为疼痛而弯曲起来的樊伟身上。
樊伟眯起眼睛:“先生贵姓?”
“免贵,姓朱。”
朱医生给樊伟递了一颗药:“勉强能缓解症状,但是在他身体恢复之前,你还是不会舒服。”
樊伟没有喝水,就着口水把干硬的药片按进食道里。
之后就是漫长的沉默。
朱医生不急不躁,笃定樊伟终会开口。这样的人,委屈了太久,压抑了太久,总是不吐不快的。
于是,在一个惨然的笑容之后,樊伟果然说话了。
“巧了,我也姓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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