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巍澜衍生】替心情人 11
替心情人 11
“阿嚏！”
罗浮生受凉了。
从一直都在发潮的衬衫和牛仔裤来看，他猜想自己曾经被捆在韩沉的背后，放在摩托车上从风雨中赶来这里。更何况他近来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，这间审讯室又十分阴冷，他心口的不适感正在悄然加剧。
韩沉同样滴水未进，可似乎状态要比他强很多，至少还能挺直地坐着。
“我问你最后一次，他在哪里？”
看来这个问题不是打击报复，而是他真的不知道。
罗浮生现在吃不准，眼前人究竟恢复了多少记忆。韩沉在医院说“我知道后面的故事，你没有讲完的我都知道”。可现在他却反复询问那个孽畜的下落，或许五年前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，他确实没有想起来。
那么他“知道”的，也就是……
罗浮生的双手被拷在一起，他假装颓废地抬起双手搓脸，然后在手放回腿上的过程中用力地按了一下胸口，他决定赌一把。
“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吗？其实你是知道的，只是不想相信吧。”罗浮生慢慢地陈述着，他现在也没有力气快速地对答。在这句话的最后，他又唤了一声，“文德，他死了，你该知道的。”
罗浮生的额头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从毛孔里钻出，和没有干透的雨水混在一处，把本就凌乱的发梢黏贴在皮肤上。强光打在他的面前，照出他的脸颊发红，但目光如炬。
他不像是坐在铁凳子上，倒像是坐在龙椅上。
韩沉的心被一把无形的铁锤重重地敲击，好在他被隐于灯光之后，整张脸都隐没在阴影当中。对于一个审讯者而言，敌明我暗是非常重要的原则之一。一旦对方发现你在情绪化，那么这场战争的赢面会立即缩水。
许久，他提起气，对“犯人”说道：“你杀了他。”
罗浮生点头：“没错。”
韩沉继续说：“两次。”
罗浮生一字一顿地回答：“你都亲眼目睹。”
审讯室的空气再次被凝结。
认识韩沉的人都说，他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，他沉着、冷静，善于在复杂多变的情形中做理智的分析，有韩神在，队伍永远都不会失控。
就连动枪动弹的情况报告，他都是最少递交的，因为他只有在最紧急的情况下才会使用武器。苏眠嘲讽过他是“只会耍酷的假把式”。
假把式突然站起来，喉中发出野兽捕猎时低沉的嘶吼。
“我要你死。”
裴文德陷入一种极为荒谬的境遇。
白天，他与夜尊在缉妖司和家宅之间往返，出双入对，情比天长。
黑夜，他奉诏面圣，在龙榻上曲意逢迎。
有几次，小皇帝意犹未尽时，天亮后仍扣留着他，直到午膳时分。柔情款款自是没有的，裴大人几次昏迷不醒，接连向朝堂告假。
好在没过多久，朝会便歇了。因为皇帝高卧于龙塌不起，总叫总管去驱散了来奏本的文武百官。
裴相不顾阻拦，跪在朱红色的大木门前高声谏言：“皇帝耽于声色，嬉游荒政，现在竟不摄朝了！老臣家世清白，受不得此等羞辱，这便来清理门户。竖子，还不快快出来受死！”
裴相毕竟年迈，终究还是要顾一顾这位老人家的颜面。小皇帝笑呵呵地推门而出，去打发那位老臣。
裴文德见他走远，忍着伤痛默默起身穿衣。周身的红痕与凌乱脏污的榻铺，让他不忍再多看一眼。
“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？”
听见这句话，裴文德猛地一惊，私下环顾。原来是一位年轻的宫女，悄悄从殿后掀起了纱帘。
她又问道：“宫中美女无数，陛下怎么就偏偏钟情于你。你到底施了什么妖法，让陛下对你神魂颠倒？”她这幅模样，倒像是来真心求教的。
裴文德哪管她是什么动机，只急急地拢起上衣，系上扣带，唯恐身上不堪的印记叫别人看了去。
“只不过是个玩具，朕想玩就玩。”
小皇帝从门外回来，高声应着，吓得宫女立刻从后门溜走。
裴文德不知道他用什么话术劝走了自己的亲爷爷，或许和他方才说的是同一句。
“为什么？”裴文德低着头，也不知是在发问还是在自问。
皇帝权当他是在问自己，跨开步子坐下来，昂首回答：“因为朕是皇帝！”
裴文德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，常常是头脑昏涨，四肢乏力。只有回家躺在夜尊的腿上，嗅着那诱人的气味合眼安眠时，他才觉得自己还能好好活上几个时辰。
他想，或许真的该离开京城，找个安静的居所住下来，哪怕是塞外荒原也好。只要他们两个人能在一起，富贵荣华什么都算不上。
可当他每每想把这愿望讲出来的时候，心底深处总有一个声音挣扎着在喊：“你忘了吗？你在这里还有许多牵绊。”
什么牵绊？
裴文德知道答案明明就在自己心里，可是他却忘记了。他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，他慢慢忘记了很多东西，包括他为什么要研习道术，为什么不肯离开禁宫。他的眼里心里，渐渐放不下除了夜尊之外的事物，他只知道要和爱人眷恋厮守，其他事都不重要。再过一阵子，或许就连自己已经忘记了很多事情这件事，他也会忘记。
他隐隐约约地预感，等自己忘掉一切的时候，就是离开宫城的日子。
然而他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。
裴相请来了真正的高人，查出缉妖司里妖气纵天，夜尊藏不住了。
裴相终归是老辣，几个连环动作做得悄无声息，等到裴文德和夜尊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已经双双下狱。而裴相这时才向皇帝禀报实情，请他重裁这祸乱宫廷的二人。
“裴文德私藏妖物，若不除妖，必有大难！”
除是一定要除的，何止要除，按照道家的仙法，该在城外三清观的祭台处，将这妖王投入其中，以祭仙之术鸣钟念咒，令其承九天雷火，内丹俱碎，灰飞烟灭。
纵是如此，也难消天子的心头之恨。他要让负心薄幸的裴文德就站在台子上，让他亲眼看着那孽畜是如何化为齑粉，散尽元神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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