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谭赵/楼诚】今生 （十三）
十三
谭宗明把车停在路边，面前是几家饭馆，都是街边小店。眼下天已经黑了，里面还是热热闹闹地坐着许多客人。他给赵启平打电话：“阿诚，我到你说的地方了，你想吃什么？”
赵启平很兴奋：“左手边第二家的锅贴，特别好吃，我就要那个。”
“锅贴？”谭宗明站在街边，越来越冷的风吹过来，他又拢了拢衣服。
“大哥，我好久没吃到了，你就给我带那个吧。”
谭宗明本来想去一家高级餐厅，点上几个菜打包带走，赵启平工作太辛苦，他看着心疼。但是赵启平执意不肯，一定让他去医院附近的指定地点买点锅贴就算了，别搞那么麻烦，还浪费钱。
“你想吃什么菜，我开车给你送过去就行了，没多麻烦。”
赵启平说：“我就想吃锅贴，不然你买上两份。”
谭宗明对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，只好听令行事。
八点钟，轮完班的护士准备回家了，临走前不忘关心一下大帅哥：“赵医生，要不要我去买点夜宵给你拿回来？”
赵医生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，得意地说：“有人会给我送的。”
小护士看他一脸幸福的模样，打趣道：“看你这甜蜜的样子，不要总是虐狗好不好呀。我不打扰你跟曲姑娘恩爱啦，拜拜。”
赵启平正想解释，人家已经出去了。
谭宗明提着锅贴进来，在走廊上跟护士擦肩而过。护士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，心里暗自羡慕，也不知道是哪个病人这么有福气，家属长得这么帅。
赵启平带着谭宗明进了值班室，往床上一坐，把锅贴放在凳子上，一边看电视一边弯着腰吃。
谭宗明把这间小屋上下打量。十几平米的狭窄空间，床是木制的上下铺。只有一张桌子，上面放了一台古董电视就再也搁不下其他东西了。门背后挂满了白大衣，有一些上面还沾着血迹或是黄色的不明物质。他一米八的个子站在里面，居然有些局促感。
“小赵医生，你这个地方条件也太一般了，要不要考虑换一家医院？”
赵启平嚼着锅贴，满不在乎地说：“换一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，这个算不错的了。”他把屁股往里挪了挪，指着床铺招呼谭宗明，“大哥你快坐下吧，小心让上铺碰了头。”
谭宗明坐在旁边，陪着赵启平。
赵启平拿着遥控器把台换了一圈，实在没有什么吸引人的节目，索性把电视关了。
他吃着吃着，突然低着头说：“大哥，我觉得……我跟小曲快要分手了。”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来说这句话，“她是个好女孩，但是不适合我。”
谭宗明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拿出做大哥的关怀，而不是心中涌上一阵窃喜，但是这该死的情绪他怎么就克制不住。
“阿诚，你的个人问题，你想清楚了就好，只是不要委屈了别人姑娘家。”他怕自己说错话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。
“我想清楚了，她太爱疑神疑鬼，我没有力气陪她玩了。只是，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。”赵启平毕竟不是随便把女孩的心踩在地上的人，更别提曲筱绡那个脾气，随时可能反过来整死他。
赵启平吃着锅贴，兀自发怔地思索这件愁人的感情问题。
值夜班的时候，他还是穿着干净的洗手衣，瘦削的身材被包裹在宽松的蓝色衣裤里，V字领能一直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肌。他的头发很蓬松，眼睛扑闪扑闪地，散发着光芒……
赵启平发觉大哥在盯着自己：“怎么了，有脏东西？”
谭宗明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：“多大的人了，吃得满脸都是油。”
赵启平擦了擦嘴，奇怪地说：“没有油啊……”
谭宗明突然向前探身，在赵启平的额头上轻吻。
“咣”一声，值班室门口站着的曲筱绡把包包掉在了地上。她本来今天要加班不打算过来的，可也不知道怎么的，眼皮一跳一跳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。她火速地开完了会，又火速地赶过来，没想到在门口上了一堂震撼教育的课。
谭宗明自感失态，但是风度还是不能丢的。他假装不在意地站起来，谦和地说：“有点事麻烦赵医生，既然小曲来了，我就先告辞了。”
曲筱绡脑子里嗡嗡地响着，像是直升飞机的螺旋桨在搅她的脑浆。谭宗明从她身旁走过去，紧接着赵启平也走过去，她还呆站着没有反应。
“大哥，你怎么了？”赵启平送谭宗明到院子里，“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？”
赵启平压根没往那方面想。他曾经以为谭宗明暗恋安迪，但是自从大哥认回来之后，他们又恢复了楼诚的生活模式。大哥对别人到底是什么情感，他一眼就看得出来。唯独是对他自己，他永远也看不清。他想着大哥一定是遇上困难了，才会突然做出奇怪的举动。可是这么冷静沉着的一个人，能被什么心事困扰成这个样子呢？难道是有了心上人，恍惚间竟把自己当成了别人？
此刻，无数个念头也从谭宗明的脑中划过。他想干脆一把抱住阿诚，把所有事情都坦白算了，快刀斩乱麻死个痛快。但是就像安迪说的一样，他的思维方式不允许他这样做，他忍不住地就要瞻前顾后，走一步看三步。以前做情报工作，这是过硬的专业素养。现在他想谈恋爱了，却被这种素养捆得死死的。
两个人各有所思，全然不知旁边的花坛里暗藏杀机。
之前伤医的凶手是个正经的无赖汉，靠着在医院门口帮人当医闹挣钱。结果玩砸了，把人医生弄得身受重伤。他虽然没有被起诉，但是在拘留所里也蹲了几天。在同行面前栽的这个跟头别提有多难看。出来之后他把一切归咎于谭宗明，要不是他拦着赵启平打自己，这事不会这样发展。他跟别人打赌，把谭宗明收拾了，以后就继续干这行的老大。
虽然这个家伙也不知道谭宗明是谁，但报仇之心竟十分执着。他一直在医院死守着，等着那个管闲事的来找赵启平。他在冷风里等得时间越长，对谭宗明的恨越增加一分，就这样又气又恼地居然让他等了个把月。
今天晚上他终于看见谭宗明来了，立刻打电话叫了个狐朋狗友，趁天黑躲在两边花坛里等着，等谭宗明出来就要一雪前耻。
谭宗明现在就站在那，赵启平在他旁边。很好，两个一起收拾了。这个混蛋抽出一把西瓜刀，扑了上去。
谭宗明冷不防觉得背后有人，一个熟练的闪躲让对手的刀落了空。赵启平眼疾手快地把谭宗明护在身后，自己去和歹徒搏斗。
一个小混混，当然不是特工的对手，三两下就被按在地上，西瓜刀也撒手飞到一边。
赵启平突然拿出了诚秘书的气势，厉声诘问道：“说！谁派你来的？”
小混混哪见过这架势，吓得腿肚子直转筋，哆哆嗦嗦说不出话。
另一边的同伙见到大势已去，本想逃之夭夭。结果发现谭宗明拿起手机像要报警，如果那家伙让人抓了去，会不会供出自己？整天偷鸡摸狗的人，拿把刀蹲在医院里，被警察知道肯定没有好下场。
俗话说，光脚的不怕穿鞋的。无赖发起疯，什么事都干得出来。他把手揣进口袋，悄悄抓着里面的匕首，从草丛站起来，慢慢向他们靠近。
“等一下，我、我知道是谁派他来的。”
赵启平瞪起眼睛：“还有同伙！？”立刻就想去揍他。
同伙看这个状况，觉得斗智自己可能是赢不了了。只好拿出背水一战的勇气，掏出匕首刺向谭宗明。
“大哥！”赵启平惊呼。
谭宗明何许人也，虽然多年没练了，也是一等一的高手。他上前一步自下而上捏住那人的腕子，就把匕首抖落在地。再提住手一转劲，脖子上一个手刀，苦逼的小混混就痛得晕了过去。
曲筱绡刚从里面跑出来，看到眼前这一幕，再次惊呆了。
赵启平喊她：“小曲，报警！”
一想到两个穷凶极恶的歹徒居然在医院里潜伏了这么久，谭宗明就一阵后怕。因为他和赵启平并没有受伤，因此不做工作的话，这件事很可能就这么算了。他动用一切关系网，接连联系了几个朋友，有报社的，律师行的，还有公安局的。他不指望能把这两个人怎么样，但是最起码不能让他们逃脱应得的罪责。四通八达的查下去，居然真的有所发现，除了一些伤人、盗窃的案底，这两个人居然跟毒贩子还有来往。后面的事情也不需要他操心了，自有国法制裁。
赵启平也顾不上惦记值班室发生的事情了，他要去派出所，还要请同事临时代班。做完笔录又匆匆赶回医院继续值夜班。第二天早上他一脸疲惫地回到家，小曲正站在门口等他。
曲筱绡今天穿得漂亮极了，她画着精致的妆容，踩着十厘米亮晶晶的高跟鞋，提着价格吓死人的包包，昂着头对赵启平说：“我宣布，我退出。”
赵启平一头雾水：“退出什么？”
曲筱绡一边按电梯一边说：“我认输，我承认我斗不过谭宗明，而且我还要做生意也不想跟他撕破脸。虽然很可惜，但是赵启平，我要放弃你了。再见。”
赵启平跑到电梯口追问：“什么意思啊？”
曲筱绡一脸高傲：“意思就是，我把你甩了。”
赵启平百思不得其解，进了家门还在嘴里念叨着：“我被曲筱绡甩了？本来不是我要甩她的吗？”
谭宗明打来电话。
“阿诚啊，到家了吧？”
“到了，大哥你那边怎么样？”
“还有一点小事要处理……”谭宗明犹豫着，略带提示意味地说，“昨天晚上的事……你别多想。”
本来赵启平确实没多想，现在一下子就想起来了：“大哥，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哪个姑娘了？”
谭宗明气得嘴一哆嗦，这小子怎么这么傻。
赵启平听他不说话，又郁闷地说：“大哥，小曲跟我分手了。就在刚才，在我家门口等着，就为了跟我说分手。”
“这不是正好遂了你的意。”
“可是她说的话莫名其妙。”
谭宗明叹了一口气。如果他没猜错的话，曲筱绡的分手宣言里自己一定是主角。也只有赵启平现在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脑袋，才会觉得那些话莫名其妙。
“这样也好，分手这种事总是要女孩子先开口比较好。”
“哦。”赵启平一肚子闷气，还沉浸在自己被甩的不爽中。
谭宗明说：“这样吧，晚上一起吃个饭，有什么话到时候再说。你不是今天轮休吗？好好睡一觉。”
“好吧，等你电话。”
谭宗明放下手机，闭上眼睛想了又想。终于决定这一次遵从情感，这件事憋着永远解决不了，不如干脆挑明它。就算结果是坏的他也认了，总要给自己也给阿诚一个机会。
谭宗明订了一间小酒家的雅座。一来是这个地方不是热门的请客场所，不容易碰上熟人。二来是这间店里的服务比较友好，音乐声很小很绵软，灯光也不是特别亮，雅间里更加安静，非常适合私下交流。
赵启平一进来就笑了。他看到小小的房间里干干净净的四方小桌，清爽的木制座椅，还有鹅黄色的壁纸。两位客人不是相对而坐，而是相邻而坐，简直像情侣约会的地方。
“想不到老古板还能找到这种地方，真是难为你了。”
谭宗明皱眉：“怎么跟大哥说话呢？”
菜已经上齐了，都是清汤寡水，甜甜淡淡的那种。服务员退出去，礼貌地带上门，就剩下哥俩坐在里面了。
“大哥，昨天晚上你没事吧？”
谭宗明没想到他这么开门见山，躲躲闪闪地说：“还好。”
赵启平又说：“这也就是在新中国，要是几十年前落在我的手里，绝不给好果子吃。”
原来还是在说那两个家伙，谭宗明觉得自己可笑极了，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一样，浮躁轻率，一点不沉稳。
聊完了派出所里的事情，谭宗明放下筷子，正色道：“阿诚，我有话跟你说。”
赵启平赶紧停下吃饭的动作，乖乖听着。
谭宗明很认真地说：“你跟小曲分手的事，我是有责任的。”
“大哥，你不能这么说，她一直就不太正常，昨天晚上只是最后一根稻草把她给压死了。”
赵启平说完，看到谭宗明开始慢慢变红的脸，和有些陌生的眼神，感到一股莫名的氛围正在包厢里弥漫。
谭宗明又说：“阿诚，你真是个小傻子。在这件事情上，我自认为已经很傻了，没想到你比我还傻出那么远。”
半晌，赵启平小心翼翼地问：“大哥，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啊？”
语言已经不足以表达谭宗明此时的心情了，他一只手绕到赵启平的身后，搂住他的腰背。轻轻用力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，在鼻尖和鼻尖只有两厘米的地方，沙哑低沉地说道：“你就是我的心事。”说罢吻上了赵启平的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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