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头无语

咦?

【楼诚/及其衍生】一人记 05

一人记 05

 

 

归宅已是丑时,四邻早已安眠,周遭一片漆黑。蔺晨点起灯,借着烛火翻弄书架,找到一本《杂坛梦录》。

适才悄然入宫,看见萧景琰双目紧闭,双拳紧握,眼珠在眼皮下来回活动,不多时额头涔涔汗下。他一看便知这是梦中出现了异象,并不多做犹豫,使个法门就进了萧景琰的梦境中。

萧景琰在梦里一片迷蒙,蔺晨却灵台清明,他瞧见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子站在远处,手持利刃,眼冒凶光。这边厢,混混沌沌的皇帝陛下全无察觉,仍在朝着那女子的方向走去。

“你是谁?”萧景琰问。女子不答话,向前移动脚步。

两人越来越近,终于不过一臂的距离,萧景琰如何伸手去拍女子的肩膀,女子如何意图行凶,在蔺晨的眼中都看了个真真切切。女刺客将要得手时,蔺晨突然出手,一把揽住萧景琰,将他带离梦境。

这不仅仅是个梦,这是某种兆示。蔺晨继续翻动书页,他要从书中找出答案。

“是劫。”一个苍老的人声响起。那日卖兔儿的老者不知何时竟出现在院中,迈着稳重的步伐向屋中走来。

蔺晨并没有太多的意外,他自幼时起便常遇仙缘,多少能感受到这些上仙的气息。

老者今日仍是衣衫朴素,不同者乃是气息谈吐超脱出尘,与俗世已无瓜葛。

蔺晨恭恭敬敬地起身施礼:“请上仙赐教,晚辈洗耳恭听。”

老者祥和地一笑:“萧景琰既承天命登大宝,命中此劫已无法可解。或早或晚,也要毙命于胡女之手。”他捋一捋胡须,继续说道,“岂料多出你这个变数,居然让他逃脱三次。”

老者见他模样便知他心中有所疑惑,也并不理会,只是继续说道:“蔺晨,你修仙几世,合该今生圆满。你是随性之人,雕虫小技偶尔为之并无大碍,但万事须谨记多听多看,少说少做。你明白么?”

蔺晨思量了片刻,俯首说道:“但求无愧于心。”声音低沉有力。

听闻此言,老者的笑意化作无尽的慨叹:“也罢,古往今来多得是痴恨惆怅,没几个幡然悔悟。你我相逢是机缘天赐,让老朽尽绵薄之力化你回归正道,往后你再有什么难解之事,老朽自会相助。”

蔺晨谢过,目送上仙离去。待走到院中时,那仙人便化作一只雪白小兔,双眸乌黑漆亮,又跳了几下,踪影不见。

 

蔺晨把上仙的几句话反复琢磨,想到那句“雕虫小技”,当下便决定施展一番。手指翻动间,水缸里的鱼儿又化作梅长苏的模样立在自己面前。

“我对你不住。”蔺晨垂目,“他……他命不久矣。”

梅长苏眉头微皱:“这确是意料之外。”

蔺晨看着虚幻的长苏,眼神中似有一种期许。

梅长苏身子弱,塌着背咳了两声,终于说道:“你不能眼睁睁……”

“长苏,”蔺晨打断他,“不必说了。”

“你不想让我说完,”梅长苏幽幽说道,“你知道我只是一个戏法,说的也不能作数。”

蔺晨心中空落落的,不知该如何自处。他挥动手指,心中一个念头转了又转,终于叫金鱼回到水中。

天命之劫,无法可解。

蔺晨背着手来回地踱步,眼见东方既白。

无法可解,无法可解……

 

第二日细雨蒙蒙,整个京师都化在了一片雨雾中,似有说不尽的离愁别绪。蔺晨无伞,待走到苏宅时,发梢已有细细的水珠滑落。

长苏走后,这里仍有专人奉了圣旨看守打扫,平日里大门紧闭,谢绝访客。

蔺晨走到西侧的角门处,用手轻轻一推,居然开了。门里门外都瞧不见一个人影,也无人阻拦。他一路走到前厅,看到“林殊”的牌位立在正中,前面还有三支未燃尽的香。

出前厅顺着檐廊走到后院,台阶上坐着一个皂衣男子,背很直,左肩略低,左臂虚扶在膝上。

这人一动不动地坐着,无限威严,无限端正。

无限孤单。

蔺晨走过去,在他身畔坐下。眼前一尺有水滴从瓦片的边缘落下,滴滴答答。

二人沉默许久,终于是蔺晨先叹了一口气:“人有了伤病,总该老实歇着,怎么都爱逞强乱来。”

萧景琰说:“这里清净,让人清醒。”继而抬眼,认真地对着蔺晨道:“我是否太过古板耿直,因此引人生恨?”

这是蔺晨早想说的话,如今让萧景琰先说了,他反倒不知该如何对答,瞪着眼睛想了片刻,问道:“刺客抓住了?她在哪里?处死了吗?”

“她恨我,她的父亲在阵前死于我的枪下。”

萧景琰双目失神,在他昨夜看到那名女子的第一眼,就已经回忆起了与她长相极为相似的敌军校尉,那是个悍将,也是一场恶战。他知道沙场生死必然结下无数仇怨,但是他从来没想过,会有一个瘦小的女孩为了自己的父亲不惜潜入敌国的京城行刺。

蔺晨从这表现中察觉到不妙,试探问道:“莫非你要放了她?”

萧景琰没有答话。

“萧景琰!”蔺晨突然发起脾气,“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?”

萧景琰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,惊诧不解中更带着几分天子的怒气:“蔺晨,朕看在小殊的面上不与你计较,你最好注意自己的言辞。”

想不到蔺晨听完更为光火,一把扯住萧景琰的衣襟,大声呵斥:“少把梅长苏搬出来,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,与他无干!”

萧景琰被他拽得身子晃了一晃,伤口猛力扯动。他生性坚忍内敛,此刻并不想在犯上者面前漏了怯,只是咬紧牙关,毫不服输地瞪着近在眼前的蔺晨,一字一字地说道:“朕是一国之君,朕想放,便是天塌下来也要放了,你待怎样?”

骤雨忽紧,细细密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青石板上,天色更为阴暗。

蔺晨听着雨声,心里突然怕了,他知道萧景琰说的话就像钉子拍在木板里,没有一个字是可以不作数的。他也知道这是天命之劫,就算不放,这女刺客也定然不会速死。

无法可解。

这四个字像咒语一样敲进蔺晨的脑壳里,叫他骨碎筋折,肝肠寸断。

“……你不能死……”蔺晨像泄了气似的,手依然抓着萧景琰的衣服,双臂却无力地下沉。

萧景琰面色生硬:“朕奉天承运,生死自有天定,不劳先生费心。”

雨水随风飘斜,向着屋檐下的二人袭来。蔺晨感到手中有些湿润,初时以为是雨水,细看之下却是透过黑色衣衫渗出来的殷红血迹。他闪电似的扒开萧景琰的领口,看到包扎的棉布已经湿透,映出一片刺目的血红。

萧景琰推开他的手,想把衣服整理好。

蔺晨一把抓住萧景琰的右手:“到卧房去,那里有医药箱。”

萧景琰再想抗拒,却挣不脱他的手,只好又端出天子的架势来:“给朕松开。”

蔺晨的语气更为坚定:“你不要给我摆架子,我说去哪里就去哪里。我逆不了天,难道还管不了你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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