墙头无语

咦?

【楼诚/及其衍生】一人记 10

一人记 10

 

萧景琰从迷蒙中睁开双眼,看窗外天色若明若暗,大约是黎明时分。

一翻身,惊觉身旁有人,警醒地纵身跳开来,仔细分辨一番,原来是蔺晨。再细看,怎么二人在地板上睡了一夜?萧景琰想了又想,想起昨夜似确有这么一桩荒唐事,不禁摇头叹自己太糊涂。

蔺晨倒是睡得极为香甜,双颊微红,喘息声几可耳闻。

萧景琰理一理衣裳,极想上前踹这流氓一脚,好歹是天子家风,终于忍住。他咳了两声,唤蔺晨的名字,对方却无反应。

“蔺晨!”

萧景琰凑上去,拍蔺晨的肩膀,不应,又拍脸颊。

触手处有些发烫。

九五之尊略一思量,便趴俯在地,摸一摸布衣百姓的额头,确认他是发烧无疑了。

 

朝会既毕,萧景琰匆匆离开前殿,向着寝宫偏殿的角屋而去。那里本是值守内监夜宿之处,现在被临时用来安置蔺晨。狭小的居室内,两位太医愁眉不展,写方子的笔迟迟落不到纸上去,见陛下驾到,连忙施礼拜见。

“如何?”萧景琰盯着床上仍昏昏沉沉的蔺晨,一面问两位太医。

李太医上前一步,言语吞吞吐吐:“陛下,蔺阁主他……老臣实在无能,请您恕罪。”

萧景琰不想听他啰嗦,看向另一位较年轻的张太医。

张太医立刻应道:“蔺阁主脉象奇异,似洪水滚滚奔腾又似旱季水流断绝,我与李大人均是难以辨证……”

这两位太医一位德高望重一位年轻有为,已经是太医院最令人倚重的两位,如今他们二人都表示无能无力,恐怕太医院的力量是难以救治蔺晨了。

萧景琰奇道:“昨日他还活泛得很,莫不是夜里着了凉?”

“这,恐怕不是那么简单,”张太医继续说道,“蔺阁主长居深山,与天地灵气为伴,照理该身强体健,并不致一夜着凉就病倒。他如今神智都不清醒,只怕病之所起另有原因。”

萧景琰坐在榻旁,看蔺晨的脸颊又比早起时更红了些,与奏章上的朱批也差不了多少,再一摸额头,越发烫得吓人。

“先生?”萧景琰唤道,“蔺阁主?蔺晨?”

来回换了几个称谓,也不见蔺晨有丝毫反应,萧景琰原本没把这病放在心上,如今却不由得心慌起来,总觉得胸腔内一阵阵发紧。

好在皇宫大内,医术高明的人不仅在太医院有。他当机立断,立即请太后过来,为蔺晨诊脉。

端庄素雅的太后进门时还面露微笑,诊脉之后脸色也郁郁了几分。即便是听说儿子遇刺,她也不曾这般模样,总还是仪态不乱。萧景琰看到母亲如此表情,心猛地一沉,仿佛溺水者望见救命的绳索越飘越远。

饶是如此,他还是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太后:“母亲,我料想他也就是伤了风,歇几日也该好了吧?”

太后沉吟道:“你几时见过伤风之人昏迷不醒的?”

听见这话,萧景琰居然急了,像在为那病魔申辩似的:“我看不过是睡得太熟了。”

太后的表情逐渐舒缓,笑容也慢慢回来:“景琰说的也在理。听说这位蔺阁主近日来充任你的侍卫,几次三番从刺客手中救了驾。这大功一件自不必说,元气劳损也是有的。伤了根骨总该多休息一些时日。只不过……他这副模样,即便是开了方子也吃不进嘴里去。这样吧,哀家为他行针,也许会有转机。”

萧景琰沉闷的胸口一下子开朗起来,脸上居然有了笑容:“母后英明。”

 

是夜,萧景琰与往常一样在殿内批阅奏折。看过几册之后,但觉心绪难宁,字迹越来越潦草,渐渐心不在焉起来。白天里太后亲为蔺晨做针灸,可他仍是毫无反应。现在算算,这人已昏睡了九个时辰有余,究竟何时才能苏醒呢?

高湛看在眼里,张了张嘴,终究是把话又咽回肚子里。

恰在此时,太后派遣一位小宫女送来银耳莲子羹,特地嘱咐要看着陛下喝了。

“娘娘还说了,就算是勤于政务,也请陛下爱惜自己的身体。”

母亲温柔的安慰有一种神奇的力量,萧景琰喝完汤羹,四肢涌起一股暖意,便觉困极。临睡前忽然想起该吩咐高湛随时来报蔺晨的情况,还不及起身传旨,已经睡着了。

 

这一夜睡得极为安稳,直到破晓才醒过来。萧景琰一个激灵跳下床,大声呼唤高湛的名字。

“蔺晨昨夜可有起色?”

“这……”高湛面露难色,“蔺阁主他……”

萧景琰不等他再说,穿着中衣直出正殿,奔向角屋。推开门,两个派来侍奉蔺晨的太监吓了一跳,立刻扑在地上跪拜。

蔺晨睡在床上,脸上的红潮倒是退了些,可额头依然滚烫,气息似乎也弱了几分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萧景琰冲着跪在地上的太监说道,“怎么不请太医过来守着!”

高湛追进来说道:“陛下,李太医刚刚来看过,才走不远。这……蔺阁主他,高烧一夜不退,脉象奇怪,李太医只好按照太后昨天选的经络又施了一回针,这蔺阁主的脸色才见好几分。”

萧景琰攥紧拳头,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。他一时想,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,自己怎么也该把他治好才是,一时又想,不是都说恶人活千年吗?这无赖怎么也有无药可医的时候!

 

朝会上,萧景琰只觉得众臣说的话他都不大听得清楚了,眼前不时浮现出蔺晨虚弱的模样,他打定主意,还是要请母后再来瞧一瞧,看她昨天的神态,不该跟那没用的太医一样。

太后没等他请,自行便来了。等到萧景琰如疾风般赶到的时候,她已经把方子都开好了。

“吃不进去也要试一试了,待会熬好了药,撬开他的牙关灌进去。”

萧景琰听闻,又对着小太监嘱咐了一遍:“务必把药给他灌进去!”

太后拍拍他的肩膀,安抚道:“景琰不必如此忧心,这蔺阁主吉人自有天相,总会好起来的。”

 

到了下午,蔺晨脸上的红潮已经全部退去,额头也凉了一些。萧景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容,晚膳才勉强吃进去几口。

没成想刚刚入夜,蔺晨的皮肤上不仅全无血色,甚至已经开始发青了,体温越来越低,甚至比常人的还要再冷几分。浑身上下,除了还有鼻息之外,不见一处像个活人的样子了。小太监吓得魂飞魄散,药也不敢再灌,立刻向皇上和太后禀报。

萧景琰自然不敢责问自己的母亲,尽管已经焦虑至极,也只好强压下不安,请母后再来诊症。

太后见再也瞒不住,只好叹了一口气,轻轻说道:“景琰,为娘只是医者,不是神仙。蔺晨的脉象确如太医所言,奇异至极,难断其症。昨日我见你魂不守舍,只盼着你能为了江山社稷暂时放下心来,不要伤了自己的身子。扎针和用药都是些不温不火的寻常方子,权当是个安慰罢了。可我没想到……他的病进展竟然如此之快,我看怕是……”

萧景琰听闻此言,脸色发白,久久说不出话来。太后知道他心里难过,安慰一番之后先行离去,只留皇帝一个人在小小的屋中。

萧景琰坐在床边,去握住蔺晨开始冰凉的手,从嘴角挤出几个字来。

“我不信,我就在这等着,你给我醒过来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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